文章部分內(nèi)容轉(zhuǎn)載自公眾號三聯(lián)生活實驗室
一所位于長沙的職業(yè)高中，中考成績剛出來，門口便連夜排起長隊。連校長自己都震驚——這樣排隊報名的盛況，之前他只在長沙最好的普通高中見過。
這是2024年夏天發(fā)生的事。近年來，選擇上職高的家庭好像真的越來越多了。
近20年，中國的教育可以說是卷上加卷，大家先是為中考焦慮，再是為高考迷茫，近些年，甚至卷到了學齡前。如果說真有更多人選擇了上職高，是不是意味著，這種教育內(nèi)卷大潮，正在慢慢退潮？
要知道，僅在北京海淀區(qū)，就有超過2000名中小學生因心理問題休學在家。這意味著，一個500人的年級，就可能有3個孩子被學業(yè)等社會反映的綜合焦慮壓垮。
然而，當他們在這個夏天，終于跨過了中高考的獨木橋，等待他們的，可能并非簡單的上岸，而是更加殘酷的競爭——也正是這個夏天，將有1222萬高校畢業(yè)生涌入就業(yè)市場，較去年激增43萬人。與此同時，16-24歲青年就業(yè)率也不容樂觀。
造成這些數(shù)據(jù)的原因很復雜，但如果選擇上職高的孩子真的增多了，會否給這條唯一的上升路徑，帶來一些變化？
或者說，假如精通一門技術可以和文憑教育帶來同等的社會認可，人們在這個階段的選擇上會否更多樣松弛一些？
無論如何，基于以上的這些觀察，或許一些新的可能正在發(fā)生，比如——今年4月，北京又試點了幾所職業(yè)本科。北京第一所職業(yè)本科大學“北京科技職業(yè)大學”也正式成立，也就是說，職高學生也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拿到本科學歷。
但是，職業(yè)高中真的正在成為越來越多孩子的選擇嗎？職業(yè)教育，真的在變得越來越好嗎？
片中，我們拍攝了80多位普通人，包括職高教育工作者和在讀學生。有人覺得孩子未來成為技術藍領未嘗不可，也有人擔憂他們遭遇學歷歧視。我們直面社會的復雜性，讓不同聲音——尤其是職校孩子們的聲音——被聽見。
職業(yè)高中，常被視為“被淘汰者”混日子的地方。然而，當人生的起點是職高時，這些孩子遠未“完蛋”——現(xiàn)實的職業(yè)教育，也并非我們想象的那般不堪。
我們想告訴你，世界真的夠大，大到可以裝得下你的小世界。
刻板印象里，職高學生是被中考篩選下來的“差生”，是“抽煙喝酒燙頭”的集大成者。“職高的學生就是最差的、職業(yè)教育就是兜底的、職高學生是什么東西也沒學到的……”
但，一些之前從未聽到過的聲音，令我們印象深刻。
職高的學生說，雖然自己學習不好，但學習不好不代表人品不好，人品好比成績好更重要，只要考試不作弊就行了。
職高的老師說，職高有職高的卷，普高有普高的卷。“在職高，學生們既然是參加了對口高考，就已經(jīng)明確了未來大學所要學習的專業(yè)，所以對自己的人生可能會更有規(guī)劃。如果對口高考沒有考得很好的話，還是會被錄取到大專的，而且大專院校也不錯?！?/span>
職高的校長說，職高學生都有勞動觀念，出去就是生產(chǎn)勞動第一線的?！案┎幌律矶?，怕臟怕累，拈輕怕重，這不是職高學生?！?/span>
令人意外的是，如今上職高也不再是孩子們升學的阻礙，來到職高的學生，反而對考本科抱有更大的期待。
不同于普高壓抑緊張的學習環(huán)境，職高里的畫風“格外清奇”。你很難想象，“上學太好玩了，特別的快樂?！边@句話，會是一個高中生說出來的。
因為不需要和普高的學生們競爭，職高學生的升學壓力似乎是可解釋、可接受、有希望的?！拔覀兏崭邔W生們不一樣，賽道不一樣?！?/span>
然而，社會對職高的偏見無處不在，很多人覺得“上了職高這輩子就毀了。”
在社會相當一部分人眼中，職高的學生就是不努力、成績差；
而因為學習成績不好，對他們的偏見也波及到了人品。職高學生，經(jīng)常被安上混日子、小太妹等刺眼的標簽。有人覺得，職高的學生就是“打流”的，“打架蠻厲害的?！?/span>
這些對職高學生的刻板印象， 讓我們不停思考，社會到底需要什么樣的人才？卷到什么程度，才能到頭？
普通高中里的孩子，他們的父母望子成龍、望女成鳳。而職高的學生，反而擁有著更加廣闊的選擇面。
“來職高，不一定非得奔著考大學，也可以是來學習一門技能。技能與學業(yè)雙修，這里不能開花，我那方面就要開花。”
人生，是不是可以不只有一種標準答案？
過去人們對教育最理想的期待，是通過學習，讓人生的路越走越寬。而去讀職高，一旦教育不再是通識教育，而是專項對口的技能培訓，外界便會默認這里的學生，未來也只剩下了一種可能，而他們也是同一種失敗的“差生”。
事實上，近年來，國家正在大力發(fā)展職業(yè)教育。然而，社會對學歷的執(zhí)念、對職教的偏見、對“成功”的單一評價標準，仍讓大部分人在單一的賽道中，被動地內(nèi)卷。
人生道路千千萬，不是每一條路，都是通往羅馬最快的路。而上職高的學生，選擇了另一條路，但誰說另一條路，不會是正確的路呢？
“讀職高等于葬送未來？”這句話像一把無形的刀，不僅刺痛了無數(shù)中職學生的心，更折射出社會對職業(yè)教育的深度偏見。當家長因“中考分流”焦慮到失眠時，是否意識到，正是這種污名化的觀念，正在將孩子推向更深的困境？